腰机

02

餐桌前嬉笑声成片。

讲完白天收拾青天帮的痛快事，明台直拍手较好，恨不能自己也在当场，帮着大哥解气。倒是明镜忧心忡忡，筷子搁在碗旁，眉头紧锁。

“大姐，时局如此，怕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如此，往后您行事也要万分小心，注意安全为紧要。”明楼说着，冲明台一使眼色，小家伙立刻又夹鸡腿又递汤，跟着安慰大姐。

“好了好了，我也是担心你们一个二个。不说这个了，明台，快，跟你大哥汇报汇报在香港有趣的事。”明镜勉强笑着。

“这个我在行！别的不说，就我英语课辩论会拿了奖，就是最不可思议的事……”

“嗯，不可思议这词用的好！”明诚闷头扒饭，顺便补刀。

“去！我换个词，叫果不其然拿了奖……”明台眉飞色舞讲着，饭桌上又欢笑起来。

好几次明楼抬眼，都看着明诚欲言又止的眼神飘来，两人匆忙对视，明诚又低头吃饭，看不出什么端倪，偏让明楼不得不分神多想。

“哎对了，阿诚也有件事，虽然没甚结局，总算这孩子也长大了。”明镜笑笑道。

“大姐，别说……”明诚猛停住筷子，一脸哀求。

“什么事？”明楼问。

“阿诚啊，”明镜笑吟吟道，“前几个月交往一个女孩子，虽说性子烈了些，模样还好，跟阿诚站一起倒也搭配。”

“有这回事？”

“这怎么可能！”

明楼和明台同时脱口而出。

说罢，两人才觉都接话接得仓促而又没道理，尤其是明台，结结巴巴又解释一句，拿眼睛看看大哥，又看看阿诚哥，“我是说，这…一向也没听说阿诚哥喜欢过什么女孩子，早知道我就多介绍几个给他……”

“所以只许你交往女孩子，阿诚就不可能？”明镜瞪他一眼，“真是越大越不懂事，口不择言。”

“噢，我说错了。”明台抱着碗大口喝汤，顺便偷偷冲明诚做个鬼脸。

阿诚比他头还埋的低，装作没看见。

“是吗，我怎么没见你们信里提过。”明楼不动声色瞥几眼阿诚的脑袋顶，捏筷子的关节发白，慢慢问道。

“可惜后来没成，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！”说到这个，明镜还觉得十分可惜。

“咳咳！”明台大声咳嗽。

明诚在桌子下踹他一脚，明台闪开，又回击，几下过后终于踢中了，就见明台笑嘻嘻没事，对面的明楼变了脸色，汗水直流。

“大哥…误伤、误伤……”

明诚赔笑不迭，眼神致歉，看他一脸囧样，明台险些憋不住笑出声。

 

夜寒。

熟悉的卧房门前，明诚接过阿香手里的被褥，示意她先回去休息，阿香乐得清闲，顺手一递。

明楼还在看书，不时写写划划，神情严肃。

“阿香，等下你去给大姐房间再清扫一遍，大姐爱干净，屋里长时间没人住，要多通风。”

明诚铺好床，弯着腰僵住，含糊应了一声。

“还有小少爷那里房里的东西能换新就换吧。”

明诚翻个白眼，差点接一句：他就差人没换新，其他都换够遍了。

“还有阿诚……”

明楼扭过头吩咐，视线内本应该存在阿香变成个一脸得意笑的人。

“大少爷，给阿诚少爷送点什么？”

“……你个臭小子！”

明楼无可奈何摇摇头，“这些事以后不用你动手了。”

“那怎么行，既然我回来了，以后大哥的饮食起居自然还归我照应。”

明诚干完活拍拍手，走到大哥跟前，动作自如地填满茶水。

“白天当着大姐的面不好讲，说罢，怎么回事？”明楼推开书，望着他道。

“不知道大哥问得哪件事？是青天帮，还是，我的私事？”明诚故作沉吟。

明楼一瞪眼：“打住，见好就收。”

“咳，其实也没什么，今天在工厂遇到寻衅的刺头，我替大哥出手教训他们了。”做完这些后明诚才往回赶，路上碰见青天帮的事儿。

“教训？那群地头蛇少说有十几号，你怎么教训法？”明楼微蹙眉。

“大哥还记得当年在学校跟我的几个……同学吗，大哥说他们是小坏蛋那些。”

“嗯，游手好闲，不务正业，有点印象。”

“现在他们都变成大坏蛋了。”明诚撇撇嘴，见大哥脸色一沉，忙又解释，“不过本心不坏，也愿意帮我以恶制恶。”

明楼无言，端茶喝一口，甚是没心情、没滋味，不经意道：“那再说说另一件事吧。”

“大哥，我……”阿诚低着脑袋想想，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分别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到上海，回到明楼身边，但真正重又相聚，很多话反倒不知从何说起。

“你怎样？”明楼步步紧逼，看他神情不自在，也不知是否因为想起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孩子，至于他们交往的事，明楼勉强压制住心头的不痛快，仍有一丝涩味涌上心头。

明诚咬咬牙，半晌才鼓足勇气抬头道：“大哥之前不是说，我们之间还需要考验吗，那件事本就不足为虑，不过是个通过考验的证明罢了。”

“证明？你在说什么？”明楼越发生闷气，“真是胡闹，什么事情都能拿来开玩笑吗？”

“是，都可以！”明诚倔脾气又犯，嘴角颤抖两下，盯着明楼轻声道，“但我对大哥……不是开玩笑，以前不是，以后也不是。”

天知道他的紧张，座椅被他的指甲深深划出一道痕迹，说罢这句便紧盯着明楼脸上的每一缕表情变化。

明楼深深呼一口气，隔一会，抬手指指门口的方向。

阿诚只好闷着头离开，黯然极了。

错身时，胳膊被大哥拉住，那人情绪已经调整回来，甚至带着玩味的笑意。

“阿诚，回来这么久也不给大哥抱了？”

有一瞬间明诚恍惚觉得，上辈子自己一定是欠大哥太多、太多了。

 

明家几位少爷最近心情格外好。

大公子甚至破天荒加入世家公子哥的行列，骑马射击外出郊游，阿诚跟着他出去几天，回来精神头更好了，走路都飘乎。

明台每天看着大哥跟阿诚哥进进出出，就是不带着他玩，不免忿忿，又狐疑。

“大哥，你不是最讨厌参加这种活动，怎么阿诚哥一回来，你就变了？”

“有吗？我现在也很不喜欢跟纨绔子弟们在一起。”明楼振振有词，继续翻报纸看，小少爷气得七窍冒烟。

扭头又来问阿诚同样的问题，没等说完，被阿诚一根食指放在唇边“嘘”回去。

“这个问题不要来问我，我向来没什么发言权，大哥去哪里，我就去哪里。”

“大哥让你做错事呢？”明台咧嘴。

“还是问得不对，大哥做的事错也是对，对也是对。”

“什么逻辑！”

“阿诚的逻辑！”

“啊——”明台抓狂而去。

阳台上，明家两位做哥哥的看小少爷拂袖而去，仍然相似的无动于衷面孔，明诚甚至还跟大哥碰下杯子，一饮而尽。

“你说，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？”

“明台？这孩子从小就鬼机灵，家里的事情想瞒过他可不容易。”明楼笑笑，“不过你也别怕，他有分寸。”

“我怕什么？”阿诚“切”一声，咕哝几句走开了。

“真不怕，这么有骨气？”明楼在他身后问。

阿诚大声回答：“必须有。”

“嗯，大姐这两天去杭州不回来，晚上你来我房里住吧。”

“咕咚——咕咚、咕咚——”

一连声巨响传来，紧接着就听阿香夸张的尖叫声：“啊呀，阿诚！你怎么了！怎么好端端从楼梯上滚下来了！！”